他走时,老婆正在给豆腐点石膏,问他弄啥去,他说到省上开会。老婆说,你开个鸟会,是又发“羊角风”了吧。老婆知道,秦八娃这几天,是跟人好几次说起过忆秦娥的。乡里人都听说,忆秦娥在省城演《游西湖》“红破天”了。老婆嘟哝归嘟哝,他想出门,谁也挡不住。有时为收录民歌,他顺着秦岭山脉一走好几个县,一出门就是好几十天。有人问老秦哪里去了,老婆就气呼呼地说:“死了。”以他整理民歌、民谚、民谣的成就,还有创作戏曲剧本、编写民间故事的能力、声名,北山地区文化馆和省上群艺馆,早都是要调他的。可他为了这点来来去去的自由自在,就愣是没去。这也反倒成就了他更大的名声。就连省上领导来了北山,一说起文化工作,也是要去看看民间艺术大师秦八娃的。老婆岂能管得住他。他要走,老婆也只能气得嘟哝一声:“死去吧你!”
秦八娃进了省城,就直奔剧场而来。他没有惊动忆秦娥。票是从贩子手上钓的。本来一张甲票一块二,他是掏了三块钱才买到的。他得一张好票,必须坐到能看清演员细腻表演的位置,那才叫看戏。你连演员的一颦一笑都看不大清楚,就不叫看戏了,那叫晃戏,把戏晃了一下而已。他看了一场,没有给忆秦娥打招呼,就住在剧场附近的一个私人旅社里。他在反复整理观后感。他边整理,又接着弄票看了第二场。直到看完第三场,他才觉得,是可以见忆秦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