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,我在李静的文章中已经看到,任先生的这个回答不仅关联着他自己的文章与学院派论文的区别,而且隐含着他对自己为什么没能评上教授的某种反思。(14)而我更感兴趣的是,这种做法艺高人胆大,既延续着他的老师李长之先生的写作信条——“写论文要像写创作”(15),也接通了我的老师梁归智先生所经营的论笔体写作——“具随笔之形,有论文之实”(16),甚至让我想到了那个倒霉的德国思想家本雅明——1925年,本雅明完成了《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》,想以此论文在法兰克福大学申请讲师一职,却被从事文学史研究的资深教授舒尔茨委婉拒绝,因为他意识到,这位来自柏林的犹太人才气逼人,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威胁。于是,他把本雅明的论文转到哲学系,那里的把关人是科内利斯教授与其助手霍克海默。但不知他们是“有眼不识金镶玉”,还是想到了“十批不是好文章”,总之,他们商量之后的结论是:“论文如一片泥淖,令人不知所云。”本雅明受此“礼遇”,只好撤回申请,从此再与大学教职无缘。(17)当任洪渊如此藐视那些既定的学术规范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时,他是不是很像本雅明?当然,他比本雅明幸运一些,因为他毕竟走进了学院。
本雅明的雄心是在有生之年完成他的“拱廊街计划”,任洪渊的抱负是要“汉语红移”,“找回女娲的语言”,进而去建造一座汉语文化诗学的大厦。既然其志高远,他又岂敢说嘴呱呱尿床唰唰?他又怎能不从自己做起身体力行呢?就这样,在任先生笔下,一种特殊的文笔、文风和文体呼啸而出,给沉闷的学界带来了久违的风清骨峻、篇体光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