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这个人要怎样就得怎样,谁说也不行。有一年夏天,我们家里盖房子。吃了午饭,帮工的人都坐在外面玩。另外有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小孩,大人们就说:“你跟他摔一跤,你摔不过他。”我心想:“我怎么摔不过他?不行,得摔。”一摔就把我摔倒了。我说:“这不算,再来一次。”结果我又被摔倒了。这回没脸再起来了,就趴在地上哭哇,哭哇,怎么也不起来了。有人就把我抱到家里去了,可是待了一会儿又跑出来了,我还找到那个地方,我还照样趴在那儿,头还冲原来的方向,趴在那儿就是哭,谁劝也劝不好。我舅舅过来了,抱起我就往家里走,我把他的衬衣都给撕了,一边哭一边闹着撕他的衣服。有人说:“他还得回来。”果不其然,我又回去了。可是人家这回早有准备了,他们把四个泥绷子蘸上水就铺在那儿了(泥绷子是一块布拴四个角,当地农民用来提泥的)。我哭着来到这儿一看,躺不下了,怎么办?我就绕着圈转,就那么转圈哭。
我父亲很顽固,经常打我,还叫校长打我。有一次,他让我给校长带去一封信,我当时还很得意呢,其实那封信是让校长打我。后来,我和母亲到文安县的姥姥家里去,到那儿,我就不回家了。母亲不能总住在娘家,住几天她就回去了,我就留下不走。家里一来人我就躲出去,饿着肚子躲在外面,几次都这样。一次,我爷爷来了,我又一天不回来,跟着一个拿火药枪的人打鸟去了。到了黑天,我回家进屋一看,哎呀,老头子坐在炕上呢,这回可糟糕了!老头子让我回家,我说:“不回家。”爷爷问:“为什么不回家?”我说:“他(指我父亲)总打我嘛。你要答应我的条件,我就回家。”爷爷问:“你都有什么条件?”我说:“不念书,不认字了,这是头一条;第二条不许他打我;第三条不管他叫爸爸;第四条不许他到屋子里睡觉。”爷爷说:“这怎么办呢?你叫他到哪里睡去?”我说:“家里不是养了一条大黄狗吗?叫他到狗窝里去睡。”爷爷听了哈哈大笑,他都答应了我。他说:“行啊,不念书了,不写字了,行,咱们都能做得。不许他打你,他再打你我就打他。”他笑笑又说:“不管他叫爸爸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