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乡的集体生活,让甘草越发觉得鬼阁楼的一切像场清梦。而松菴和茱萸,是一缕风、一片云,是寂空的两颗孤星,与众人皆不同,与世俗都不入。
两年后回了城,一天也没耽搁,甘草放下行李便去找松菴。还是跟从前一样,买了万福临的桃酥,桃酥里的猪油已经汪了出来,盖在上面的红纸也是油润润的,一路上像提着盏灯笼。
这一回,甘草的心跳更乱了——上一次的乱,是紧张和暗喜;这回,慌慌的,沉沉的,似乎每一次跳动都能砸断肋骨。
下了大台阶,沿谷底向东,再往北折,就看见了那座德式老房子。每次远远地看,阁楼变坡陡峭,老瓦零落凋敝,缝隙之间蒿草密集,别人眼里的鬼气十足,甘草却能看出一份孤傲、一份倔强。
北折之后,才走两步,甘草便愣在原地,满脸愕然无措。甘草不敢往前了,以为走错了地方,前后左右张望,重新核定坐标,没错啊。甘草只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,为看清真相,便又往前走了几步。
甘草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,因为阁楼只剩下半截儿,另一半好似被大风刮走了,被大雨冲垮了,总之是瓦解的、粉碎的。甘草胸口冰凉,脚下瞬间被抽空,整个人沦陷在虚无里。甘草感到内心的某个地方正在塌陷下去,且永不可修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