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皮安训,你的话的确有一部分很对。”
“哪里是一部分!简直没有一句不对。她用那种教人难堪的礼貌,要我体会到贵族与我们之间的距离:你以为这种侮辱不刺伤我的心吗?一边想到她的目的,一边看她像猫儿似的跟你亲热,难道我不深深的觉得可怜吗?一年之后,要她写个字条帮我一点儿小忙都不用想;可是今晚上她对我眉开眼笑,无非因为她的官司落在我舅舅手里,以为我在舅舅面前有些作用……”
“那么,朋友,你是不是更喜欢她对你不客气?我承认你把时髦女子骂得很对,但你没看到我真正的问题。我理想中的太太始终是特·埃斯巴夫人一流的,而绝不是世界上最贞节、最安静、最多情的女子。娶一个天使吗?那就得躲到穷乡僻壤去享你的清福。一个干政治的人的太太,必须是一架干政治的机器,一架会恭维奉承,鞠躬行礼的机器;她是野心家所用的第一件工具,最忠心的工具,也是一个代你火中取栗而不会连累你的朋友,随便否认她也没关系。假定穆罕默德生在十九世纪的巴黎,他一定娶一个洛昂家的小姐[80],千伶百俐,花言巧语,像一个大使夫人,足智多谋像费加罗。你说的那种多情的妻子帮不了你一点儿忙,一个当令的太太使你要什么有什么。倘若一个男人没有金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,时髦太太便是划破玻璃的金刚钻,替你把所有的窗都打开来。安分守己的德行只配布尔乔亚有的,野心家自然免不了野心的罪恶。并且,像朗日公爵夫人,莫弗利原士公爵夫人,杜特莱夫人[81]等等的爱情,你以为不能给你极大的快感吗?你才不知道这些女人的严厉矜持,冷若冰霜的态度,反而使她们给你的些少感情格外显得可贵!看到雪地里长出一朵雁来红是多么可喜啊!她们掩在扇子后面对你嫣然一笑,把平日威严庄重的架子都放下了;这一笑可抵得上你布尔乔亚女子的全部恩爱;你说那种恩爱是由于忠诚来的,其实还大有问题,因为爱情方面的忠诚跟投机很相近。何况一个时髦太太,一个勃拉蒙–旭佛雷家的小姐,也有她的长处。那就是财产,势力,光华,瞧不起一切低级东西的眼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