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坐在了书桌前,继续读《梅里美书信集》。读着读着,它又在不知不觉间给了我生活的力量。可是,当我知道了梅里美在晚年成了新教徒之后,就立刻感知到了他那藏在面具背后的真面目。说到底,他也跟我一样,是个在黑暗里行走的家伙。在黑暗里?——对我来说,《暗夜行路》已经变得相当可怕了。为了摆脱内心的忧郁,我读起了《法朗士对话集》。可是,这位近代的牧羊神也背负着十字架呢。
大约过了一小时,服务生进来给了我一捆邮件。其中有一封信是莱比锡的一家书店寄来的,要我写一篇题为“近代日本女人”的小论文。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我来写这么一篇文章呢?不仅如此,这封用英语写成的书信的结尾处,还特意以P. S[38]的方式,添加了一行主人的亲笔:“您的大作即便是像除了黑白没有任何色彩的日本女性肖像画,我们也会满意的。”这一行字叫我联想起了那个叫作“Black and White”的威士忌品牌。我立刻便将该信撕得粉碎。然后又随手打开了另一封信,浏览起里面黄色的信笺来。这封信是一个我素不相识的青年写来的。可没读上三行,“您的《地狱变》……”这话又让我气不打一处来。我打开的第三封信,是我外甥写来的。我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,读着他写来的种种家务琐事。可就连这么一封信,也居然在快要结尾的时候,突然将我打垮了。